心灵深处的印记
四月末的一天，接到千里之外来自家乡的电话，家人以委婉的口气询问了我的学习和生活，拐弯抹角地引出奶奶话题，怀着急切的心情想听听80有3的奶奶近况如何，可听到家人清晰的声音：“你奶奶己去世了！”这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信息，顿时脑子一片混乱，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，责怪家人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，莫名的怨气不打一处来，拿着电话便失态地放声痛哭，听到我的哭声，家人语气也慌了，前言不搭后语的劝我，让我冷静，让我别哭，我的情绪引得他一阵阵的哽咽起来。慢慢的，我安静下来，静静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，对我说了很多很多。
随后，家人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我，于是换着给我打电话，发短信，为了显示我己长大，我告诉家人，别担心，我会料理好学习和生活。话虽这么说，但脑中似乎依旧是恍惚的，以至于搞不清楚那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，毕竟奶奶是拉扯我长大成人的至尊至亲的亲人啊！
情不自禁地拿出相册，看到我和一起的照片，脑子里，断断续续的，浮现了从前的影子。记事起，她的腿脚就不好，家人说那是她年轻时就落下的病根，可她又偏爱热闹，手脚也闲不住，尤其每次我去看她，她总是显得特别高兴，又是给我倒水，又是把她攒下来的好吃的拿给我吃，所以，一来一回，屋里就尽是她重重的脚步，因为穿着拖鞋，那和地面摩擦而起的沙沙声就不绝于耳了。那时总嫌她烦，甚至训斥一样的让她安静一会儿，她听后也不生气，只回给我一脸包容甚至溺爱一般的笑。 应和着那有些类似噪音的沙沙声，她的话匣子也因为我的到来而打开了。其实每次的话题都差不了多少，要么把我小时候的“历史”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再絮叨一遍，要么就是重复一下最近几天和楼上其他的老太太们闲聊的家常了。并不需要我去回应什么，只用坐在她身边，听她说下去就够了。她从小没正式上过学，只进过几天当时所谓的“扫盲班”，但还是几乎不认识几个字。因为没有文化，眼睛也不大好使，所以平时就是开着电视，有一答无一答听着电视中的词语，只看看其中的热闹。唯独因为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看还珠格格，所以她也记住了有个小燕子，以至于后来很长时间只要模糊的看到电视上出来一个女孩，她就问我是不是小燕子。爷爷习惯每天看新闻，虽然她看不懂，但跟着爷爷，也知道了中央一台每天都会有新闻联播，所以爷爷去世以后，每次我去看她的时候，临走时害怕她一个人在房子里呆着无聊，都会把电视给她打开，问她想看什么，她也总是回答“中央一台”。我对这些不经意的内容丝毫未放在心上，家人在闲谈话语间，她会冷不丁的说出几句新鲜词，这使我明白了她要看“中央一台”的用意。奶奶带着病残的身体，内心是追求知识、渴望光明的。
小时候，因为爸妈工作忙，所以白天的时候总是把我交给他们带。那是个下午吧，他们也都有事出门了，只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放在床上，可是等她回来以后发现我尿床了，于是顺手打了我两下，也许打得是狠了点吧，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还记得。那是她唯一一次打我，也是最后一次。用爸爸的话说，因为那两巴掌，她自责了自己拾多年，每次提起来都觉得对不起我。
她爱喝藕粉，爱吃蛋糕，每回爸爸姑姑他们给她买回去，她都把袋子拿出来给我看，让我给她念一念是哪个地方产的，我觉得挺没意思，所以总是不耐烦。可是现在我明白了。因为就在前几天，当爸爸把从上海买回来的点心送到她的床前时，她抱着那一堆东西哭了，她觉得幸福，因为儿子那么远还惦记着她，她又觉得难过，因为病怏怏的她，对于儿子一直是个负担。而紧接着的第二天，她就脑出血昏迷了，于是再也没有醒来。
爷爷去世以后，她就一个人守着那几间老屋，不愿离开，又不愿寂寞，就让爸爸把爷爷生前坐惯的那把藤椅给她从屋里搬出来放在楼口，白天的时候就出来坐着晒晒太阳，再和过往的熟人搭上几句话，时间会过的快些。所以每次爸爸带我去看她时，都总能远远的看到她坐在那儿，我喊上一声，她马上知道是我们来了，就显的特别高兴。可是慢慢的，她的眼睛看不清了，经常要一直走到她的面前，她才分的清楚原来是我们来看她了。再后来，她的耳朵也慢慢的不如以前好使了。和她打电话的时候，总是要喊的特别大声，即便那样她也还是听不大清楚，所以经常是我问东她说西，然后听不到我说话就稀里糊涂的把电话挂了，让人哭笑不得。
今年寒假回去看她，她的腿已经不能动了，只能整日的躺在床上，精神也大不如从前，但看到我来，她还是特别高兴，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跟前，又开始了她一如既往的“唠叨”。哭一会儿笑一会儿。爸爸说她现在就像个老小孩儿一样，要人哄着才行，看着她因为看到我而特别兴奋，但又因病痛而痛苦不已的表情，我好心疼。现在想来，那次就是最后一次见她了，记得临走前还对她说，等着我暑假再回来看她，她笑着答应了，谁能想到，没有那一天了。
隐隐地伤心一时难一抹去，也许抑制着情感的渲泄，更多的东西写不出来了，有些东西真的只能用心去纪念，文字之类的表达都过于肤浅，过于无力。 我还是无法相信那个于我那样熟悉的身影，在我下一次回家的日子里，已经见不到了。牵挂，一个一个都消失不见了，永不抹灭是留在心间的印记。我的世界依然那么小，谁都可以任意离开。留下的背影，除了眼泪，什么也抓不到，永不抹灭还是留在心间的印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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